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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亲猥亵:被爷爷视奸的二十年

星期十 十点人物志 2022-11-05

据《“女童保护”2021年性侵儿童案例统计及防性侵教育调查报告》显示:2021年曝光性侵儿童案例223起,受害儿童逾569人,表明人际关系的有198起,熟人作案160起,占比80.80%。

《报告》显示,相较于其他熟人作案,其中亲属作案的后续治理和相关工作难度最大,因为更具隐蔽性,也更难以启齿。
被亲属猥亵的二十年里,女孩张莹活在屈辱和恐惧当中。她曾想过向父母求助,但又在自我尊严与家族名声之间难以平衡,只能选择靠自己默默反抗。直到逐渐摆脱了原生家庭,她才将这段不堪的往事缓缓道出,以警醒更多女孩,学会保护自己。
以下是张莹(化名)的故事:


口述 | 张莹(化名)

撰文 | 星期十

编辑 | 野格

十点人物志原创



张莹清晰地记得她对于“异性长辈”词汇的初次定义:一年级的健康生理课上老师对着课本念道“和异性长辈保持距离”,她立刻将“异性长辈”两字和二爷爷挂上了钩。很多同学问老师:什么是异性长辈?张莹心想:他们真笨,这都不知道。

老师是怎么解释这个词的,她没有继续听,她坚信自己的理解是对的。爸爸、叔叔、舅舅、伯伯,都没有被她划进“异性长辈”的范围,只有二爷爷是。张莹隐约察觉这份聪明有点诡异,直到多年后,她才明白这份聪明是用贯穿整个童年的“龌龊”和“污垢”换来的……


猥亵——“我只给你糖”


废弃的发电站,二爷爷随手抓起一把干枯的黄豆杆擦掉大腿上的液体,这几乎是张莹人生最早的记忆。她被放在正对着他大概二三十厘米的距离,爷爷直愣愣地望着她,那是双有恃无恐的眼睛。那时张颖大概三岁,她不清楚发生着什么。当然也不知道这个行为有个专业名称——“自慰”。


张莹时至今日还时常想起这个画面。某些事真正恐怖之处在于它像空气一样,见缝插针又无孔不入,同时来势汹汹,总能一秒将人从眼下的状态中拉回到当初窒息的氛围中。这样的感觉,她不少体会。 

二爷爷是爷爷的幺弟,念书只念了三天,一辈子光棍。太奶奶让他放学后捎一团线回来,他回家交给了大人一团乱线。太奶奶一气之下就剥夺了他上学的权利。从此他就在山上放牛羊、帮家里做农活。他话少、懦弱,村里姑娘本来就少,自然没人能看上他。

24岁时,二爷爷在山上放牛,牛丢了不敢回家,在山上的祖坟边待了一晚。张莹后来去看了那个坟,建造于清代、双层墓碑、刻了字,据说点了“万年灯”,家里的说法是会保佑子孙万年平安。这座坟也曾是作案地点之一,时隔多年,她还记得二爷爷直勾勾的眼神。

丢牛的那晚下了大雨,二爷爷发烧了,家里没钱看病、拖了半个月,把脑子“烧坏”了。从此,说话更含糊不清、眼神混沌、反应迟缓,呼吸声也总是急促和厚重。二爷爷一辈子打光棍从那时候就注定了。

二爷爷的故事是自己讲给张莹的,地点是二爷爷的怀里,时间是童年无数个稀松平常的日子。她开始有些怜悯这个老人,听着听着眼眶开始湿润。二爷爷这时候会问她:“叫我摸一下?”说着便把手往她腿上去。张莹出于本能地逃避,用力去躲二爷爷非要凑到她小小肩膀上胡子拉碴的头和游离的手,但总被一把拉回。“说来好笑,我现在回忆起来,还会感谢他只是摸我,没有下一步”。

起初她感觉到不舒服,但也说不上讨厌。因为二爷爷只对她好,总是偷偷给她零食,并告诉她:“不要跟哥哥姐姐说,我只给你糖。”张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,哥哥比她大十一岁,不爱搭理她。表姐是姑姑家小孩,大她四岁,小时候总在她家里。但二爷爷并没有摸表姐,也没有给表姐糖。

图 | 电影《不能说的游戏》剧照


偷窥——“她半个月才洗一次澡”


二年级时,张莹前桌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。班上许多男孩子喜欢她,包括那个女孩的同桌。一天下雪,同桌突然就把手搭在了女孩的背上,不停摩挲着。女孩察觉之后立即站起身来,边哭边向老师吼到:他摸我!老师立即中止了讲课,让男孩到教室外罚站,并非常严肃地通知男孩家长:明天来学校一趟。

张莹心头一颤:不能摸吗?她一整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,但没有询问任何人,隐约觉得这件事很见不得人。那时开始,二爷爷再让她到跟前去,她开始装聋作哑,并警惕地望着他。二爷爷傻愣愣地望着,然后不可思议地走开,一步三回头。

五年级之后,父母和哥哥都外出打工了。家里就剩二爷爷和她。那几年,她总是蓬头垢面,脖子、耳朵后面常有污垢,因为她不敢洗澡。她害怕浴室那扇关不严实的门,只要她洗澡,那条缝后就会准时出现一双眼睛和毫无屏气之意的呼吸声。那些冬天,她总是洗澡洗到一半就抱着双腿,背对着门,慢慢挪向洗衣机后面,蹲下、瑟瑟发抖。门外突然停下的脚步声和木门底部的黑影是她初中三年的噩梦。

图 | 电影《嘉年华》剧照


有一次,她在洗衣机后蹲了好久好久,腿麻了,冻得流鼻涕。但她始终不敢放松,就像趴在草丛里的狙击手,警惕地观察着门口的黑影。终于,黑影挪动了并且越来越远。她狂喜,试探着挪回淋浴区,试了三次,门外没人再来。她长舒一口气,刚把洗发水挤到头上,突然听到“吱呀”一声,窗户开了,然后窗帘被缓缓拉开一点缝。她和二爷爷的目光交错,身体被一览无余。二爷爷立刻转头,准备离开,离开前视线锁定在她的胸部。

一股巨大的耻辱感从头浇到脚,但她没喊没叫,家里没人,喊也没用。她默默蹲在洗衣机旁边痛哭。她边哭边听门外的动静,不知道门外的人会不会冲进来。她不愿意洗澡的事二爷爷还和张莹父母“告过状”,控诉“她半个月才洗一次澡”。半月一次的偷窥当然满足不了二爷爷的“欲望”。他开始偷看她上厕所、换衣服、睡觉、甚至她挂在衣柜里的内衣裤……


后来,张莹进房间后就立刻反锁门、拉上窗帘。但房间的窗帘没有办法完全拉上,因为是从小房间窗户上卸下的,窗户右边总空出来七八厘米,她曾央求父母为其更换,但换来一句:窗口朝向又不是马路,没人看你。她默默将父母划到“敌方阵营“,决定再也不向他们求助。

初中三年的夏天,二爷爷就像设了“定时闹钟”一样,总是能在她脱衣服的那一秒,“准时”出现在窗外。绿色窗帘的右下角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和一双猥琐的眼,张莹说是那几年她的“夏日限定“。

张莹洗内衣裤的时候也不敢让二爷爷看见,偷偷晾在房间,后来又觉得不安全,开始晾在衣柜里。所以她中学的内衣常常有霉点,散发着一股霉味儿。


反击——“不要跟你妈说”


张莹在家中也不算是孤立无援,一次哥哥回家后,突然在无意间提醒:“你上厕所干啥都小心点,昨天看到二爷爷偷看“。那年寒假,她的恐惧减少不少,因为她总是在听到哥哥有意无意的几声咳嗽后,看见落荒而逃的二爷爷。

但她也始终无法信任哥哥,原因是某年夏天,午睡迷迷糊糊的张莹感觉到哥哥拉了一下她的衣领,她佯装翻身、不敢睁眼。那时她刚发育……

不管多热,张莹都捂着厚被子睡觉,这个习惯她一直保留到成年。有一天,她忘记反锁门了。半夜做了噩梦醒来,看见二爷爷拿着手电筒站在她的床前,光打在她腿上,分不清哪个是噩梦哪个是现实……

图 | 电影《嘉年华》剧照

后来张莹终于学会反击,因为她明白这个老头似乎胆子很小。窗外出现人影的时候,她立刻停止手里的动作,站着不动,两人隔着窗帘“对峙”。她想过敲窗子警示,但她没这么做,她胆子更小,激怒对方自己没有胜算。再后来,她干脆拉开窗帘恶狠狠地望着二爷爷。她初三时身高已经165了,或许是因为她发育的像个成人的体格了,二爷爷开始表现出更多的惊慌,每次被发现后,这个小老头就会蜷缩着身子灰溜溜地走开。

16岁的时候,张莹搬进城里,她庆幸自己“终于要摆脱魔爪了”。走前,二爷爷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她说:“不要跟你妈说”。张莹没接话。脑海突然就浮现出一些她曾受过的“恩惠”:冬季天亮得晚,清晨根本看不清路,她怕水,但上学必须经过一片十几亩的池塘,家里只有二爷爷送她,他们一前一后走着,她会故意加快步伐和二爷爷保持距离。送了整整三年,刮风下雨都没有缺席过。

她心软了一下:算了吧,他只是看我,又没有别的……


妥协——“女孩名声是最重要的”


搬去城市后,每年春节张莹随着父母一起回老家陪二爷爷过年。近几年二爷爷好像更加痴呆了,但仍然没有忘记盯着她看。前年在老家过年的某个中午,张莹一个人吃饭,正在和朋友打电话,很开心。一抬头,看见二爷爷站在门口,又和以前一样望着她,她突然眼泪就掉下来,把电话挂掉,向门口吼道:“别看了,别看了行不行!”

那是她人生中最想找人控诉二爷爷罪行的一天,差点就和父母说出口了。但晚上的饭桌上,爸爸喝醉了又提起幼时被二爷爷救下一命的事情,不停教育张莹兄妹,要孝顺二爷爷。甚至说赡养二爷爷的责任会落在张莹身上,因为她从小被二爷爷养得多。那顿饭她吃得无比反胃,她垂着头默默听着,不想作出任何回应,还被父母说“呆傻“。深夜,她躲在被窝里不敢哭出声……

“这样一个三代和睦的家庭,竟藏着这样的污垢,而这个污垢是我”,张莹冷笑着写下这句话。她不敢,她没有勇气撕破这个和睦家庭的伪装,她不清楚要付出多大代价。甚至不清楚谁会付出代价?是二爷爷还是自己?

“说出来以后也许我只会被警告不要乱说,毕竟女孩子名声最重要”,张莹这样的猜想并不是毫无缘由。张莹曾经和母亲探讨强奸的话题,她表示保命要紧,母亲却说“宁愿去死,被作践了还怎么活?女生名声是最重要的”。那一刻,她就知道她的求助兴许换不来理解,但能轻易换来骂名。“二爷爷说得对,不要跟妈妈说。”

图 | 电影《素媛》剧照

由于长期缺乏和父母的沟通,张莹从小就没有安全感。对她而言,家无异于牢笼,血缘只是枷锁,维护亲情所付出的代价将她死死钉在悬崖边上,只能像一块腐肉一样等待被蚕食……

和张莹一样,在豆瓣一个近亲性侵的话题下,很多女孩都表示,幼年时期无法准确找到可以帮助自己的人,或者说她们无法相信会有人帮助她们。毕竟,连家这样传统意义上温馨的地方,都成了最先滋养罪恶的温床。魔爪伸向她们的时候,灯下一片漆黑……

时间拉回到张莹八岁的某一天,家里大人有事都去了医院。那天晚上,她由二爷爷带着,舅舅的孩子——表妹也在。表妹睡着后,二爷爷突然凑到她身边问:“能不能摸一下?”张莹问:“为什么只摸我?xx姐姐和xx妹妹你怎么不摸?

二爷爷说:“我不敢,她们是外人。

张莹不记得他说这话时是什么语气和神情,只记得二爷爷斜躺在床边企图把她往怀里拉,她抬头看见他脖子上的污垢和烂掉的黄牙。她时常梦见这一幕。

今年4月,张莹父亲打电话告诉她:二爷爷去世了。张莹难免觉得是喜讯,佯装了几秒悲痛,又以工作为托词拒绝出席葬礼。但父母强调二爷爷没有后代要求其回家,她拗不过,拖到了头七那天才到家。

刚回家,父亲就提议一同上坟,她极度害怕:“万一鬼魂跟着我回来了怎么办?“情急之下,张莹只得谎称自己来例假了,按照当地习俗,女性例假期间不得上坟祭拜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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